梅竹賽歷史的空白──談一度停辦的梅竹賽

◎ 陳其/莊重遠

[編按]
翻開梅竹賽歷年的紀錄,很快就發現在1984年到1987年是空白的。我們很好奇這當中發生甚麼事,使清交兩校學生視為理所當然的梅竹賽出現了停賽的選項,而且一停就是三年。
  
我們很榮幸的訪問到當時擔任代聯會秘書長(似現學生會副會長)的資深媒體人,動機87級的黃創夏學長為我們講述那段中斷的梅竹史。

「全」力以赴的梅竹賽

   
梅竹賽在當年是個熱門的話題,也幾乎是除了課業以外唯一話題。

上課以外的所有資源幾乎都拿來為梅竹做準備。所有社團都被組織到梅竹賽底下,辯論隊、康樂隊、服務隊、英語演說、海報隊……,好像所有的學生都是以「梅竹賽」勝敗為己任。甚至在入學的新生都要參加的迎新營中,把所有新生的資料調出來,並把高中時期有社團組織經驗的新生都編入「第七小隊」,而帶領這個「第七小隊」的學長姐都是曾經或是正在籌辦梅竹的幹部,希望把這些新生訓練成下一屆籌辦梅竹的人。當時清華的課外活動預算一年一百六十幾萬,全部都花在梅竹賽上,限縮了很多社團發展的自主性。至於交大,只要是入選為梅竹賽的選手。都集中住宿、統一管理。交大校長還會跟他們一起去晨跑、訓練體能,可見校方的重視。
   
在如此的校園氛圍之下,大家都覺得梅竹賽是我們的事。很少人會去質疑為什麼要辦梅竹賽,更沒有人敢批判它。大敗敵校成為最重要的事,清交都注入全校資源於這場「交流」上,這場交流的勝敗,不只是勝敗而是傾全力的面子之爭,梅竹賽變成一種「團體的」、「總動員的」兩校活動。

校園裡的多重氣候

在敘述1984年開始的停賽事件以前,有必要先交代一下當時校園內外複雜多元的各種氣候。1983年的梅竹賽,清大以「十比一」慘敗給交大,全清大視這次梅竹賽的失敗為啟恥大辱,都誓言雪恥,所有人提及這件事無不咬牙切齒,
望來年可以再取回總錦標。

而在同一時間,校內也正在籌劃另一件大事,就是「人文社會學院」的計畫。過去在北京的清華是沒有理工學院的,而是國學研究所。當初梅貽琦校長構想把台灣的清華發展成理工的專業大學,如此一來,到反攻(大陸)時,帶回去就可以完成一個完整大學。不過社會上大概都知道回不去,所以開始籌組現在的「人社院」。

學校為人社院請了李亦園、張茂桂、傅大為等當時主流的人文學科學者來清華,預計花四年完成籌備。而學校也很希望可以回復當年國學研究所的傳統,人文氣氛開始在清大蔓延。時任工學院院長與理學院院長的李家同、沈君山也很開明,認為學生應該多元的思考,清華出來的學生不應只是單一面向的「機器人」,不斷鼓勵學生要去重新探討大學是甚麼。

民國七零年代是學生運動盛行之際,從龍應台的「野火集」到台大的「自由之愛」事件。一連串的討論與行動都在這一時期展開:如要求教官退出校園、在立法院提出大學法修正草案等。學生意識到自己是被壓迫的一群,要求學生自主,並積極地關注與參與校園議題。校園內也出現許多刊物討論學生議題,像是雙周刊、清華人等,也有對梅竹賽提出反思。

1984年的梅竹賽,便是在這樣多重又矛盾的氣氛下開始籌辦。但是大家(當時籌委會)漸漸覺得「有點怪」,既希望清大學生要有人文素養,那怎麼又以集體訓制化的方式組織梅竹賽?傾注全力的梅竹賽真的是上大學的唯一意義嗎?這是學生的比賽嗎?這些問題都在互相衝擊著,但是沒人敢講。

「我們在幹嘛?」──對梅竹賽的質疑

1983年底,黃跟著學長們一起參與了1984年梅竹賽的籌委會,該年輪到清大主辦,主席一人,兩校各七名籌委代表,加上黃擔任的行政祕書,這十六個人就在複雜的多重氣候及多年的歷史情仇中準備起了梅竹賽。

籌委會每次開會,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在會議上為自己學校爭取多一點好處,除了學生籌委們會在會前開會前會沙盤推演外,也會與師長們開會討論,甚至在開會的途中也需要不時要打電話給校長、主任們報備會議結果或請示決議內容。為了取得會議上功防的優勢,兩校籌委會還請台大的學長來教授議事規則、談判技巧。而攻防的細節都在比賽規則如何才能「最公平」,例如釘鞋的釘子應該有怎樣的規範、拔河隊制服在腋下的那塊布要用甚麼材質,要用哪個實驗室檢驗,確認摩擦係數雙方一樣,以免失公平。

如此細瑣又無止境的會議讓當時清、交的學生籌委感到疲憊,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就在1984年的一月,十六個學生在綜合大樓(現行政大樓)裡的會議室裡從前一晚七點一路開會開到天亮,十幾個小時不間斷的對峙、鬥智。突然在一個細節上談不攏,討論就這樣卡住了,耗了幾十分鐘之後,交大總幹事說要去上廁所,暫時離席。清大籌委趁機開了一個玩笑:「找你們校長問清楚啦!不要尿遁!」就這個玩笑讓雙方有了一點口角,氣氛也從原本僵硬冷靜的議會對峙變成衝突火爆的出言不遜。

此時,清大的一位籌委,突然問:「我們到底是在幹嘛?沒有梅竹賽難道我們就不是同學了嗎?難道就不是鄰居了嗎?」這麼一句話讓在場其他十五個人都愣住了,好像被甚麼東西點醒了。這一句話讓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靜得回想這半年來「我們到底在幹嘛?」。清大的謝瑞龍學長做了結論:「仇恨太多了,恩怨太多了,負面記憶太多了。我們能不能讓這些看過梅竹賽恩恩怨怨的人都過去,四年都不要再辦梅竹賽,等他們都離開了,再復賽。」時任主席的洪廣朋學長馬上呼應,交大代表也齊聲叫好。最後,那年梅竹賽就以雙方籌委會下次會期定不出來,無期延期做為梅竹停賽的理由。

一停就停了三年。在這期間,原本課外活動組辦梅竹賽的預算全部被釋放出來,清華的學生跟社團不再只為梅竹賽而活。大禮堂多了更多預算可以添購設備,成為全新竹最高級的演展廳。代聯會也有餘力舉辦更多活動。學生關注的面向也更多元,有人投入環保運動,有人投入工廠抗爭,有人在李亦園、張茂桂、傅大為等老師的帶領下,接受人文氣息。

梅竹賽的意義

我們回到梅竹賽最初的理念,是模仿牛津、劍橋大學划船比賽,意在兩校交流。但是從一開始「梅竹」、「竹梅」的擲硬幣決定名稱的爭辯,一直到現在校方介入、兩校互相仇視,好像梅竹賽本身的意義已經被遺忘了,被扭曲成相互集體的對抗,藉由樹立敵人凝聚內部認同。

所以,或許我們要暫時冷靜一下被梅竹賽燃燒起來的熱血,重新思考這場比賽對我們的意義、跟原本最初的想像。

1 意見:

mark 提到...

人類真無聊又無知,單純的打球....各種運動的發明其初衷不是都為了好玩有趣,演變到最後搞出比賽就得分出勝負,就開始鬥爭甚至戰爭弄得緊張兮兮心神不寧,小從梅竹賽大至國際奧林匹克,為了勝利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如果找不出問題並解決,那梅竹賽就讓它繼續停下去,我看反而對彼此是好的至少大家還是好鄰居,好朋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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